正当防卫致人死亡不负法律责任

北京孙中伟律师事务所律师  贾霆

一、基本案情

1997年1月的一天，林某等人在被告人张某开设的饭店吃饭后未付钱。数天后，林某等人路过张的饭店时，张向其催讨所欠饭款，林某认为有损其声誉，于同月20日晚纠集刘某等人滋事，张持刀反抗，林某等人逃离。次日晚6时许，林某、刘某纠集孙某、丁某、何某等人又到张的饭店滋事，以言语威胁，要张请客了事，张不从。林某即从刘某处取过东洋刀往张的左臂及头部各砍一刀。张拔出自备的尖刀还击，在店门口刺中林某胸部一刀后，冲出门外侧身将王抱住，两人互相扭打砍刺。在旁的刘某见状即拿起旁边的一张凳砸向张的头部，张转身还击一刀，刺中刘某的胸部后又继续与林某扭打，将林压在地上并夺下王手中的东洋刀。林某和刘某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，被告人也多处受伤。经法医鉴定，林某全身八处刀上，左肺裂引起气胸、失血性休克死亡；刘某系锐器刺戳前胸致右肺贯穿伤、右心耳创裂，引起心包填塞、血气胸而死亡；张某全身多处伤，其损伤程度属轻伤。

二、法院判决

某市区人民法院认为：被告人张某在分别遭到林某持刀砍、刘某用凳砸等不法暴力侵害时，持尖刀还击，刺死刘、林两人，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，不负刑事责任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十二条第一款、第二十条第一款、第三款的规定，于1997年10月14日判决如下:

被告人张某无罪。

一审宣判后，某市区人民检察院向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认为：张某主观上存在斗殴的故意，客观上有斗殴准备，其实施行为时持放任的态度，其行为造成二人死亡的严重后果。张某的犯罪行为在起因、时机、主观、限度等条件上，均不符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。

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：张某在遭他人刀砍、凳砸等严重危急自身安全的不法侵害时，奋力自卫还击，虽造成两人死亡，但其行为书正当防卫，依法不负刑事责任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八十九条第（一）项的规定，于1998年9月29日裁定如下：

驳回抗诉，维持原判。

三、 律师点评

本案中，被告人张某向林某追索饭款是合理、合法的行为，林某吃饭后不但不还款，在被合理追索欠款后，还寻衅报复滋事，在本案的起因上负有责任。张某虽准备了尖刀随身携带，但从未主动使用，且其是在林某等人不甘罢休，还会滋事的情况下，为防身而准备，符合情理，并非准备斗殴。斗殴是一种违法行为，其特征是斗殴参加人互相均有非法伤害的故意，双方均属不法行为。本案中，林某纠集人员到张某所开设的饭店滋事，并持东洋刀向张某左臂、头部砍击两刀，属严重侵害他人人身安全的行凶行为。张某在被砍两刀后，持尖刀反击，其间，向持凳砸自己的刘某反击一刀，并在夺过林某的东洋刀后，停止了反击的防卫行为。这表明张某是被迫进行防卫。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“对正在进行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，采取防卫行为，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，不属于防卫过当，不负刑事责任”。 根据该款规定，只要符合以上条件，则防卫人采取的防卫手段，造成的结果法律没有限制，即使造成不法侵害人死亡的，依法也不属于防卫过当，不负刑事责任。 这一规定，是针对这类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具有侵害性质严重、手段凶残的特点作出的。暴力犯罪在一些地方较为猖獗，严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，严重破坏了社会治安秩序，对此类犯罪行为，防卫人往往处于被动孤立、极为危险的境地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如对防卫人限制过苟则难以取得制止罪犯，保护公民人身权利不受侵害的效果，亦不利于鼓励人民群众同犯罪分子行为做斗争。 

该款规定不同于一般的正当防卫， 属于“特殊防卫”，有人称之为“无限防卫”。它具有以下特点：

一、    特殊防卫的前提是只能针对人身安全。

不是人身之外的财产权利、民主权利等其他合法权利遭到不法侵害，对其采取防卫行为只能适用一般的防卫规定。这是特殊防卫区别于一般防卫的重要特征。如抢夺犯罪行为，所侵犯客体是财产权利，对抢夺行为的防卫则不应当适用特殊防卫。

二、    针对人身安全的不法侵害行为具有暴力性，属于犯罪行为。

这与一般防卫的只属“不法”性侵害有明显不同。如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行为，均属严重犯罪行为。应当指出的是，对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应作广义的理解，它不仅仅指这四种犯罪行为，也包括此种暴力性行为为手段，而触犯其它罪名的犯罪行为，如抢劫枪支为手段的抢劫枪支、弹药、爆炸物行为，以绑架为手段的拐卖妇女、儿童行为。

三、    这种不法侵害行为应当达到一定的严重程度。

必须是严重危及人身安全，即这种危害有可能造成人身严重伤害，甚至危及生命。对一些充其量只能造成轻伤害的轻微暴力侵害，则不能适用特殊防卫。因此，对“行凶”行为要注意区分危害的严重性程度。该款规定的“行凶”行为仅指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非法侵害行为，如使用凶器暴力行凶，有可能致人重伤的伤害行为。

     本案中张某在防卫行为开始前和开始防卫后，身受犯罪分子行凶伤害致轻伤，能否认定林某等人的行为系“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”？首先，法律并未规定特殊防卫的行为人必须身受重伤、已被抢劫、强奸既遂等才可以进行防卫。因此，张某身受轻伤，只要其受伤情形足以表明对方侵害的严重暴力性质，就符合法律规定；其次，防卫的目的恰恰是使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等暴力犯罪不能得逞，因此，即使防卫人根本没有受到实际伤害，也不影响特殊防卫的成立。本案中林某等人手持东洋刀，且砍在防卫人身上，如不对其进行有力的反击，如何制止其犯罪行为？ 因此张某在受到严重人身侵害的情况下进行正当防卫，是法律允许的，具有正义性，虽造成两人死亡的严重后果，但仍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，故不负刑事责任。

综上所述，贾霆律师认为：一、二审法院的判决、裁定判决张某无罪是正确的。

贾霆律师电话：13552876488。